“嘶……”

陸史虞捂住下巴, 疼得倒吸氣。

剛才藺荷的那一跳直接撞到了他的下顎，若他閉著嘴，怕是會直接咬到舌頭。

“小心點兒。”

“啊…我下次會註意的。”藺荷尷尬地吐了吐舌頭。

兩人的小插曲沒有影響河面的眾人, 國子監在超過倒數第二、逆襲前移之後, 並沒有停止, 相反劃的更加快速, 站在岸上的百姓們就見他們像一陣風似的又逆襲了倒數第三，然後和倒數第四一同沖過終點。

“謔——並列嗎？”

“怎麽看著是王家的隊伍更快啊。”

“肯定是王家的隊伍, 他們一開始便穩紮穩打，不信你們看，即便現在每個人都有餘力唻！”

大家不相信國子監會勝利，藺荷沒有被其他人的話語所動搖, 只要不到最後一刻，她都相信國子監——直到負責舉辦龍舟比賽的主家宣布，剛才的比賽, 國子監隊伍以一指距離領先王家隊伍沖線, 是這次賽龍舟當之無愧的第三名！

這下不論河裏的還是岸上的，所有人都沸騰了。

*****

“想吃什麽, 我請客！”

藺荷一邊走一邊顛著荷包, 沒有任何刺繡的純色荷包，從最開始的輕薄如紙到如今墜墜不堪，拋起來又接住，聽見裏面銀子相撞的聲音, 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。

在主家宣布了比賽排名之後，二人離就開了岸邊。

藺荷自然也拿到了.賭.註，因為只有她一個人壓國子監隊伍，所以得到的回報也是豐厚的。

於是她邀請陸史虞吃飯, 男人卻把她炫耀的荷包收起來：“財不外露。”

“啊？”周圍環境太吵鬧，藺荷一時間沒有聽清楚。

陸史虞對上女人無辜不解的大眼睛，嘆了口氣，然後低下頭在她耳邊說：“不用其他的，我想吃你包的粽子。”

藺荷一楞，隨即揚起笑臉：“好啊！”

兩人找了一個較寬敞的地方，不用擔心會被路人撞倒，也不用警惕人群裏的扒手，有路邊擺攤賣粽子的商販朝他們推銷自己的粽子：“又大又甜的粽子，買一個嘗嘗吧！”

“不用，我們有。”

小商販不放棄：“我家的粽子和別人家不一樣，買了絕不後悔。”

陸史虞卻說：“是嘛，但我覺得你應該沒有她做的好吃。”

這地方雖然沒有河口那麽多人，但來來往往的百姓也算絡繹不絕，他們過來的這麽一會兒工夫，小攤的生意幾乎可以用淒涼來形容。

藺荷笑著打開食盒，食盒保溫，再拿出來的時候，裏面的粽子還是溫熱的，那點兒熱度透過蘆葦葉，傳遞到指尖。

巧的是，接連剝開兩個粽子，都是糯米紅棗的甜粽，兩人分開而食。

放了一段時間的糯米粽變得更加黏膩，牙齒一咬，能拉出細長的絲，頗有些藕斷絲連的感覺。

小商販被拒絕，有些不高興，尤其其他過來買粽子的人，都好奇地看向藺荷兩人：“他們的粽子看著好像不錯呀。”

“對呀，又大又軟，不知道從哪裏買的。”

“要不過去問一下？”

眼看客人要離開，小商販不免急了，他在這裏擺了一上午的攤，賣出去的粽子屈指可數：“我家的粽子可是這條街最好吃的粽子，他們那看著大，其實都是自己做的，味道不好！”

“自己做的啊……”

食客聽到這話瞬間打怵了，似乎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想法，自己做的東西不如外面賣的好吃，“哎呀，我娘也做過粽子，結果蒸的太過，米都成了米糊！”

“你那還好！吃過生米粽子嗎？牙齒都硌掉了！”

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一些悲慘的經歷，於是打消了過去詢問藺荷的心思：“老板，給我們來五個粽子！”

“好勒，您等著。”

聞言，小商販高興極了，他就說自己怎麽可能做的不如一個普通人好啊，一邊打包粽子，一邊嘴上誇讚，“您二人可以打聽一下，小人做生意大方，就是這粽子，旁人的粽子裏只放一顆棗，小人家的粽子裏直接放兩顆！”

“那可好了，我這人就喜歡吃紅棗。”

付過錢，幾人拿著粽子離開，途經藺荷和陸史虞身邊時，出於好奇看了一眼，結果就看到陸史虞咬開粽子，裏面露出五顆紅棗。

“……”打擾了。

粽子是做給自己吃的，藺荷當然想放多少棗就放多少棗，吃完甜粽之後，感覺肚子還是有些餓，便將剩下的鹹粽子也拿出來。

陸史虞不太想吃，粽子就應該是甜味的，鹹口完全是挑戰他的味蕾，就像飯堂最右側窗口的螺螄粉和臭豆腐，雖然在國子監師生之間大賣，但陸史虞卻始終沒有嘗試：“還有甜粽嗎？”

“沒了，你吃鹹粽吧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“怎麽，你是嫌棄我做的東西不好吃嗎？”藺荷故作生氣。

陸史虞一頓，硬著頭皮拿起一個鹹口豬肉蛋黃粽。

剝開外面翠綠的蘆葦葉，裏面的淺棕色的肉粽散發出濃郁的鹹香味。陸史虞皺起眉頭，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味道。

仿佛回到每次經過螺螄粉窗口，看到學習爭先恐後買飯時，內心震驚的心情。

但旁邊藺荷卻在期待地看著他。

君子有所為，有所不為，所以……他握緊拳頭，低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。

下一秒，陸史虞張嘴咬了一大口。

他吃的時候，根本沒有註意到旁邊有人在看著，買完粽子的幾人看到露水吃下黑乎乎的“壞粽子”，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。

“不會出事吧！”

“應該死不了，頂多拉幾天肚子。”

“哎，那位小娘子看著柔柔弱弱，沒想到也是一個母老虎，看把大兄弟給逼到了什麽份上。”

“可不，粽子都壞掉了，他還吃得這樣津津有味。”

“對啊，那副假樣子把我都饞到了！”

“……咳，”另外一人偷偷咽口水，“我們還是吃自己的吧。”

幾人將剛買來的粽子剝開，吃到嘴裏，米粒沒有太糯也沒有太.硬，就是味道有點兒平淡，和米飯沒有什麽區別。

還有裏面的棗，雖然是兩顆，但一個只有指甲蓋那麽大小，嘗起來沒有紅棗的甜蜜，而是酸酸澀澀，仔細一看，竟然是山上的酸棗。

被欺騙的三人怒火中燒，返回去和小商販討理，結果剛才還一臉熱情的小商販，立刻變了一副嘴臉：“我說的有錯，這不就是兩顆棗嗎？”

“哼，這是野酸棗，和紅棗根本不一樣！”

“我家就愛放酸棗，你管得著啊。”

小人得志的樣子實在讓人生氣，現在一想，怪不得攤子前沒有人呢，就這味道，白送他們都不吃啊！

越想越氣，三人幹脆將剩下的粽子扔掉，力氣用的有些大，其中有顆粽子慢慢滾到了藺荷腳邊。

“等等。”

藺荷叫住三人：“如今大楚糧食不易，連聖上都下令免除了百姓的稅，我等黎民也應該以身作證。”

三人不是那種大手大腳浪費糧食的人，剛才的舉動實在是因為太生氣了，不過扔到地上的粽子，已經沾滿了沙土，沒法再吃。

“或許可以扔到河裏餵魚。”陸史虞提議。

三人眼睛一亮，對呀！粽子最開始的來歷不就是為了紀念屈原嗎，屈原投江，人們為了不讓魚蝦損傷對方的軀體，自願往江中投米。

如今他們也可以效仿前人，紀念屈原大夫。

不再猶豫，將地上的粽子撿起來，掰成一塊一塊扔進河中，不一會兒果然有魚兒聚集水面啄食，倒有些壯觀之景。

扔完了手裏的粽子，三人突然意識到，東西扔了，他們今天的粽子還沒有吃啊！

於是厚著臉皮走到藺荷和陸史虞面前，詢問能否買他們的粽子。

藺荷今天帶了七個粽子，她和陸史虞一共吃了四個，還要留著胃口回去吃午飯，剩下三個鹹口粽便沒有動。

剩著也是剩著，倒不如送給他們。

而且剛才那商販的行為她也看在眼裏，“可以是可以，不過我做的粽子是鹹口粽，怕你們吃不慣。”

“沒事。”他們連自家親娘做的粽子都能吃下去，鹹口的又算什麽。

何況看剛才陸史虞的樣子，這鹹口粽的味道絕對差不到哪兒去！

事實也是如此，等到三人從藺荷那兒拿到粽子，剝開後蘆葦葉，帶著油水味兒的醬香便撲面而來。

“好香啊。”原來不是粽子壞掉，而是裏面加了老抽。

幾人迫不及待咬了一口。

加入醬油和豬油拌過的糯米色澤紅黃閃亮，吃起來更是鮮美柔滑，油潤而不膩，每一粒米都充滿了醬肉的甘美。

繼續咬，毫不意外嘗到了包在裏面的豬肉，豬是農家養的大豬，肉質鮮嫩，藺荷特意帶上了一點肥肉，這樣蒸的時候，會有油滲透到米裏，使得糯米更加可口。

蛋黃是在最後才吃到的。

圓圓的腌成金黃色的鴨蛋黃，漂亮得像一顆昂貴的珠寶，它的味道也堪比珠寶。

鮮、細、嫩、松、沙，有點兒類似於藺荷做過的蟹黃醬，好的蛋黃會流淌紅油，而流出來的紅油又浸泡了周圍的米粒，層層美味疊加，讓人大呼暢快。

“小娘子還賣粽子嗎，我願意出錢買十個，不，二十個！”

“我想給我家老娘買幾個嘗嘗，讓她知道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以後再也不要親手做粽子了！”

“抱歉，這是我自己做著吃的，並不外賣。”

“啊，真的不能賣嗎，剛才那一個根本沒有吃夠，加錢也行啊！”

為了能夠再吃到鹹口粽子，三人恨不得求仙拜佛，藺荷最後退了一步：“今日怕是不行了，兩天後你們可以去國子監飯堂買，不過粽子有時效性，只賣一天。”

“好！”只要能買到就好，兩人已經打算好叫家裏的人一起去買，到時候能買多少算多少！

告別熱情的路人，藺荷和陸史虞收拾食盒回去。

沒想到出門游玩還給自己找了一份活，可看著別人喜歡自己的食物，又讓她無法拒絕。

“要是自行車能夠做出來就好了，這樣京城的百姓也能吃到飯堂的吃食。”藺荷感慨。

聽此，陸史虞沈思：“工部應該有車輛建造的記載，等明日大朝會，我去問一下能否借出來。”

“真的嗎，那可太好了。”

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思維被壓在一個小地域，始終跳不出來，所以才會這樣。

若能看一下古代車輛的完整構造圖，說不定就有靈感了！

藺荷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。

第二天，她在窗口做飯的時候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看向門外，期盼看到陸史虞拿著東西回來。

結果沒等到陸史虞，反而先把林嬸給等來了。

“藺姑娘，大事不好了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林嬸憂心忡忡：“一品樓的掌櫃王才到處散播你的謠言！”

這個名字一出來，藺荷就想起一些讓人厭惡的回憶，但知道林嬸不會無的放矢，壓下內心煩躁，問：“什麽謠言？”

“他說你……哎！說你是他的人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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